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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開荒第二八天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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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久口中經常蹦出一些奇怪的字句, 趙禛從一開始的深思到習以為然,已經確信是楊久家鄉的用語。

而楊久呢,說完後猛地閉嘴, 深深為自己嘴上沒個把門而後悔, 她應該更加小心謹慎的。

“那個,是一種東西中毒,我說太快了, 含糊在了一起, 王爺沒聽清楚吧,哈哈哈。”幹幹地大笑,楊久邊笑邊打量寧王的表情, 挽尊的話自己聽了都虧心, 但回看下自己過往的言行, 還是挺小心註意的,對吧。

趙禛表情不變,心中無奈地笑了笑,小辮子已經晃蕩了一腦袋了還覺得自己隱藏得很好。

他點頭,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
寧王沒有追問,楊久鴕鳥一般的松了口氣,“王爺,煤炭的毒是沒有使用正確的毒, 和它本身的價值無關。我看宋大夫那邊用的都是劣質炭,這種炭煙更濃、氣味更大, 燃燒不充分,使用率低, 只能夠在室外用。優質的煤炭煙點低, 氣味小, 釋放的熱量也更好,用了它,我們就不怕缺少薪柴了。冬天之所以倍感煎熬,原因之一不就是取暖的方式太少。”

北境十三州,越靠近內陸條件越好,自然環境也更加優渥,不似寧王手下的幽、靖、單三州那樣環境惡劣和狹長邊境線兩者都占了。本地高大林木不多,植被砍伐的卻多,為了生存嘛,無可厚非,畢竟生物能源在人類發展史上占據著相當長的一段時間。本地的不多,外地采買的又貴,雙重負擔下,冬日更加難熬與漫長,也就讓百姓在除了冬季的其它三個季節更加積極地囤積薪柴,從而導致樹木更大規模的被砍伐……惡性循環。

如果有替代呢?

如果有更好的取暖方式呢?

如果冬日的生活改變了,其他季節裏是不是可以騰出更多的人手幹別的?

光是想想,就讓人心口發熱。

楊久眼眸發亮,她看著寧王,寧王好似透過她的眼睛看到了暢想的美好未來。

“王爺,我想去看看那塊露天煤礦。”

寧王忍不住潑冷水,“石炭之利我曾考慮過,但因其煙大有毒,就是你口中的劣質煤,效用不佳,無法普及,此其一。我來北境十年,那塊露天煤礦已經出現十六年甚至更久,幽州百姓不是傻子,也曾想過用那種黑石取暖生火,凡用者,無不身死,百姓根深蒂固,再不去碰,於是廢之,此其二。”

楊久明白了,也懂了寧王沒說完的意思。

據史料記載,種花家很早就使用煤炭,有文字記載始於西漢,大量開采興於宋朝,百姓也許愚昧無知、不知文人雅士口中的教化為何物,但於大自然的探索肯定是高於文字見識的,像幽州城外的那片露天煤礦,出現伊始就引起人的註意,不知道何年何月何人用之點燃,發現了石炭可以燃燒,那絕對是喜出望外,城中上下無不家中囤媒,取暖生火。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,使用石炭取暖的人家,每每在第二天發現死於家中,一家滿門,無一幸免。

一開始官府還當是出了窮兇極惡之輩利用邪術取人性命,後來同樣的事情幾次發生,這才發現其中蹊蹺,始作俑者就是石炭。

一時間,滿城皆驚,囤積的煤紛紛棄之不用。

官府也下了告示,讓百姓不要私自使用石炭,以免造成傷亡。

衙門裏的卷宗樁樁件件都有詳細記載,楊久現在得到寧王手書就可以去府庫裏翻閱。不過不用了,楊久相信寧王說的,改變人們根深蒂固的想法最好的辦法就是告訴眾人:這東西好用。

沒有比實際利益更吸引人的。

但怎麽讓東西好用呢,煤炭的質量是關鍵,楊久還是想要去露天煤礦看看。

“王爺,我還是想去看看,能夠給我備馬車和人手嗎?說不定,我有些新的發現。”楊久期翼地看著寧王。

趙禛圍上大氅,接過近衛遞過來的韁繩翻身上馬說,“可。”

他朝著楊久伸出手。

楊久,“嗯?”

“上來。”趙禛說。

邀請說的猶如是命令,淡淡冷冷的語氣裏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。

楊久別扭,“兩個大男人共乘一騎多難看啊,會讓旁人誤會的。”

趙禛,“……”

他無奈地輕輕搖頭,問著,“你會騎馬嗎?”

很顯然,楊久是不會的。

趙禛又說,“露天煤礦距離幽州城有段距離,如若套車,一來一回浪費時間,到城門落鎖你都回不來,太耽誤時間。”

楊久可等不了改日再去,一咬牙、一跺腳,擡起手握住了寧王的大掌,溫暖、幹燥的手心還充滿了力量,她剛想說自己腿腳力氣不大、核心肌肉力量不夠,馬磴子太高了,拉她上馬可要多用點勁兒,就感覺到胳臂被拉扯,身體騰空,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飛了起來,不過片刻就落在了寧王的身前,跨坐在了高頭大馬上。

一切發生的太快,楊久都沒來得及驚訝。

此刻她就像是劉姥姥第一回 進入大觀園,驚訝地看看馬再驚訝地回頭看看寧王,阿巴阿巴半天沒有說出一句成熟的句子。太神奇了吧,牛頓的棺材板按不住了,她怎麽就飛了起來?

悶了半天,楊久憋出幾個字,“王爺,你好大……”

馬兒突然動了起來,楊久怕自己坐不穩,趕緊抱住寧王的胳臂,話就這麽被打斷了。

趙禛,“……”

不自在地向後挪了挪。

楊久詭異地仿佛聽到了一輛老火車的汽笛聲——嗚嗚嗚——她幹幹地補充完,“王爺,你好大的力氣。”

趙禛淡然地點點頭,“嗯。”

耳朵尖卻沒來由的有點紅。

氣氛一時間有點靜得可怕,仿佛說啥都是錯的,說什麽都會開小火車,楊久又當起了鴕鳥,忽然聽到身後男人說,“出發。”

貼於後背的胸膛寬闊有力量,說話時的震動傳遞到心臟的方向,楊久微微有些失神,隨即看到寧王攏起大氅將她包裹在懷裏,瞬間,溫暖加倍出現,楊久默默地伸手抓住大氅的邊緣在身前合攏,就露出個腦袋看前面,視線不偏不倚,完全不想去看左右,就怕在人群中看到沈千戶啊、焦將軍啊、孟將軍他們戲謔的目光,仿佛在說:瞧瞧,一個小夥子不會騎馬,還要像個小孩子似的窩王爺身前。

楊久心中悲鳴,太丟人了。也……太暧昧了。

看楊久準備好了,寧王修長的雙腿輕夾馬腹,馬兒打了個響鼻撒丫子開始奔跑,景物頃刻間向兩側後退,本來還算是溫柔的風正面剛了過來,撲打在臉上,立刻就感覺到臉皮疼、睜不開眼睛,楊久勉強支撐了一會兒,弓著背、彎著腰的她擡起頭,擡著眼睛只能夠勉強看到寧王緊繃的下巴,其實直面寒風的也會覺得冷和不好受吧。楊久忽然有些愧疚,怎麽就心血來潮的在大冷天提出要出門的建議……她大聲地說:“王爺,等等,停下等等。”

寧王勒緊韁繩,馬鈍鈍地向前幾下後剎住停下,大黑馬不滿地甩頭發出嘶鳴。

楊久掙紮地從大氅裏鉆了出來,非常費盡的轉身,腰扭得特別難受。她用勁兒也沒辦法把大氅的帽子給扣到寧王的腦袋上,只能夠去看寧王,趙禛默默地給自己戴上帽子,楊久彎了彎眉眼,解下自己脖子上帶著的圍巾給寧王裹了一圈,蒙住口鼻,這樣來就露出眼睛和額頭在外面了,比方才好了許多。圍巾是蔡娘子找來給楊久的,不是長條形,是一塊大方巾,是北境婦女用來裹頭的。楊久就把它折疊了用來圍脖子,出門時能暖和很多。看寧王裹嚴實了,楊久滿意地瞇瞇眼,心滿意足地坐正了身體,重新躲進大氅中。

揉揉腰,楊久覺得自己柔韌度不行啊,差點兒抻到筋,好疼。

任由楊久作為了一番的寧王抿抿唇,他的外表已經與冷然霸氣不沾半點邊,反而猶如一個憨憨。

寧王強忍著沒有把眼角餘光瞥到的那幾個偷笑的人處理了,重新夾了夾馬腹,馬兒以比剛才更快的速度飛奔了起來。校場厚實的大門打開,馬兒飛奔出去,其後,是訓練有素的二十餘近衛,不知道何時集結到位,眾人迅速上馬、策馬飛奔,緊緊跟在王爺身後,轉眼間,隊伍消失不見。

看著揚塵,沈千戶老懷安慰,“王爺終於有人心疼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幾位將軍誰不感嘆。

王爺哪哪兒都好,就是缺了人情味,不是說他不通人情世故,是說他對自己太刻薄,哪家王爺如他這般生活清簡,與富裕都不怎麽沾邊。其他人感嘆,沈千戶的感慨就更加深了,他的外甥啊從前也是金尊玉貴的小公子,穿金戴銀、鮮衣怒馬、嬉笑怒罵,來了北境後不知道何時開始,他整個人就變了,越發的內斂深沈,近兩三年來更是冷漠疏離到極致,半點笑容也無,戰場搏殺在最前方、戰後享受排在最末,從不憐惜自己的身體,夫人說王爺太過自苦……

現在好了,自從楊久出現,王爺的情緒起伏有了,笑容也有了。

有人關心了,就是不一樣。

要不是王爺不願意,幾房姬妾他都張羅好了,看來庸脂俗粉還是進不到王爺的心裏。

“誒,老沈。”孟隨孟將軍拍了拍沈千戶的肩膀。

沈千戶,“嗯?”

孟將軍說:“可靠嗎?”

“有我們這些老家夥看著,她就算是不可靠,還能夠翻出什麽花兒來嗎?”沈千戶浮在嘴角的笑容隱藏著猙獰的味道。

孟將軍笑了笑,“就怕傷了王爺。”

“不會。”關心則亂,沈千戶竟然有些猶豫動搖。

孟將軍話鋒一轉,說道:“我看著也不像有問題的樣子。”

沈千戶:“……”

感覺有被耍到。

孟將軍是個斯文人,算計都是斯文的,“我還從未見過有問題的人馬腳那麽多。”

沈千戶失笑,“我也是。”

他們都清楚楊久來歷不清,但摸了這麽久的底這孩子的秉性已經徹底弄清,小心翼翼的藏拙、謹小慎微地掩飾卻掩蓋不掉生活給的烙印和痕跡,可以推測她的生活幹凈平和、優越舒心,沒有太多的陰謀詭計和爾虞我詐,她最喜歡琢磨的就是吃吃喝喝,如果不是遭遇了什麽變故,小日子過得開開心心。

這麽個聰明有小算計但心思幹凈的人留在王爺身邊,他們都很放心。

有一個強大、內斂的人當靠山,楊久也很放心啊。

楊久強撐了一會兒,實在是忍不住冷風撲面,把腦袋也縮進了大氅裏,幾乎是立刻的就被男人的氣息包圍,是幹凈的遠山雪松味道,洗過澡的人就是不一樣,她欲哭無淚,自己肯定是發酵過頭的面團味,亦或者就是藍紋奶酪的味兒,油頭油面……求求了,讓孩子洗個澡吧,楊久希望能發現優質的煤,燒出許多熱水。

馬上顛婆,楊久此前沒什麽騎馬的經驗,坐在上面感覺幾次要被顛出去,她咬著下唇不吭聲,雙手牢牢地抓著馬鞍,忽而腰間多了一條胳臂,身子一下子就穩穩地按在了馬上。楊久籲了口氣,大氅狹小的空間內,能感知到的東西有限,除了她,就是他了,時間一點一滴過去,她恍惚地覺得和他之間多了一絲分不清、道不明的的牽絆和默契。

“到了。”

身後的人說。

楊久遲鈍了一下,隨即反應過來,“哦哦。”

從大氅內鉆出來,眼前景物豁然開朗,長天曠野,舉目望去,是廣闊天地,小小的心境立刻豁然開朗,剛才那抹訴說不清的情愫一下子蕩然無存。閉塞環境裏啊,產生的錯覺吧,楊久晃晃腦袋,把亂七八糟的想法扔掉——你以為的感情其實是屁股顛來顛去的疼。

寧王率先下馬,隨即把楊久抱了下去,楊久說了聲謝謝,扶著馬兩條腿抖了會兒才控制住,剛能夠控制身體就忍不住低頭在露天煤礦裏走來走去,腳下踩著的就是礦啊!知道什麽時候礦嗎,就是錢,楊久兩只眼睛都閃著金錢的光芒,她蹲下來,費力地拽掉手套之後在地上扒拉,扒拉出一塊灰撲撲的石頭,冷硬冷硬的,這就是純度不夠的煤炭吧。

劣質煤裏面雜質太多,臭味大應該是含有硫化物的比例高,楊久心中猜測,她湊近了聞了聞。

“別靠太近。”寧王提醒。

楊久莞爾,“沒事的。”

她捏著劣質炭站起來,舉目遠眺,看到覆蓋積雪的大地上時有黑色地面裸露在外,白的顯得越發白、黑的看起來尤為黑,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
“王爺,看起來有人來挖過媒,不是沒人用。”

鋌而走險的人哪個時代都有。

“王爺,我說過劣質煤煙點大、味道刺激,要是能夠找到優質的煤炭,就能夠大大緩解這兩點,還有使用的時候一定要通風,在封閉空間內使用就會中毒,是因為、因為……”楊久想著措辭,一氧化碳沒法解釋呀,“就是因為煤炭裏面這股子臭味在作怪,燃燒起來它就釋放毒素,致人中毒,要是通風,保持室內有足夠的新鮮空氣,就能夠避免悲劇的發生,我們還能夠得到足夠的取暖物資。”

寧王沈默,他覺得楊久在糊弄自己,就從“因為”開始的。

楊久無辜地眨眨眼,跟你解釋化學知識不僅僅是難為你,也是難為自己的。

“深挖過嗎,裸露在地表的煤質量不好,下面的說不定就不一樣了呢。”楊久興奮地說,“我知道怎麽做蜂窩煤,小時候我跟著外婆做過,自家拉了散煤在院子裏做,隔壁的叔叔經常幫忙。蜂窩煤燃燒面積大,受熱更加充分,放在爐子裏,兩餅可以燒一夜,外婆經常堡一晚上的湯,晚上做,早晨就可以吃了,雞湯粥、牛肉面,都很好吃。”

不知不覺就說多了,楊久閉上了嘴巴,小時候美好的記憶使她整個人柔軟中帶上了一點點憂郁,風吹拂過,掠起散在帽子外的碎發,揚起溫柔的弧度。她靜靜地看了眼寧王,笑了笑,轉身往露天煤礦的深處走,一步一個腳印,很快她聽到了緊跟在身後的腳步聲,驀然就覺得安心了不少,大概這就是擁有大靠山的感覺。

寧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,但近衛們騎馬散了出去,只餘幾人隨行保護,散出去的人就是在尋找是否有深挖的痕跡。

在房子裏溫暖的死去總好過凍死,偷偷來挖石炭的人不少,特別是附近村莊的人,村長、裏長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默認了大家的行為,如若有人家因為石炭而死,他們也不會按實上報。石頭默不作聲地在深坑裏挖石炭,手上、臉上、身上……都沾上了黑色,身邊有嘿喲嘿喲幼嫩的聲音,他朝著旁邊看著,看到小妹妹撅著屁股幫著忙,石頭咧嘴笑了起來,露出一口白牙,“小丫旁邊玩,哥哥弄就可以。”

“幫忙。”四歲多的小姑娘瘦瘦的,身上裹著臃腫的衣服,“弄好了回家家。”

“嗯。”石頭用力點頭,十二三的少年有著兄長的責任感又有著孩子的童稚,不時逗著妹妹說話,把小家夥逗得哈哈哈笑,小家夥笑起來就忘了幹活。石頭抿抿嘴,更加賣力地撿著石炭,他看著自己稚嫩的手指,深恨自己怎麽不再長快點、長高點、長壯點,如果他長大了就可以和鄰家的兄長那樣去投軍,那爹娘和妹妹弟弟就有好日子過了。

“等哥哥長大了,就去幽州府投軍。”

“嗯,哥哥,小丫也去。”

“你是女孩子,沒法投軍。”

小丫撅嘴,不高興地坐在地上,不幹活了。

石頭要去摸摸妹妹,但看自己手上沒幹凈的地方就沒下去手,他說:“你不用去投軍,哥哥去,哥哥努力長大,去幽州府求見王爺,要當王爺近衛,那樣我們家就有好日過了。”

“買糖!”

“嗯,有吃不完的糖。”

石頭把一塊碎媒扔竹筐裏,“就和石炭一樣大的糖,都給小丫吃。”

“那個小孩。”

石頭突然聽到聲音,他擡頭看過去,見到穿著黑色鎧甲的男人騎在高大的馬上,馬停在深坑的旁邊,男人正彎腰看向他。石頭呼吸一窒,腦海中立刻浮現娘親擔憂的教導,娘親說不要被人發現他們在挖石炭,被人發現舉報到鄉裏是要打板子的。石頭撈起妹妹,丟下竹筐開始跑。

兩條腿的少年還要抱著妹妹,哪裏跑得過四條腿的馬兒,很快就被攔下,“小孩你跑什麽啊,我要問你話呢。”

石頭用力地抱著妹妹,低著頭不吭聲。

“小孩,你不是要當王爺近衛嗎,怎麽不知道近衛長什麽樣子。”馬上的近衛下來,雙手撐著膝蓋,彎腰看著兩小孩。

石頭狐疑地擡起頭,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寫著不確定。

“哈哈哈,我就是王爺近衛,看看。”近衛指著自己的胸口,“認準了這身鎧甲,北境絕無第二。”

石頭盯著盔甲,眼中閃耀著渴望的光芒。

“小孩,我問你,你挖石炭做什麽?”

石頭遲疑,沒有吭聲。

“小家夥嘴巴還挺緊,行,你不和我說就和王爺說去,我帶你去見王爺。”

“真的嗎?”

“哈哈,終於開口了,走,當然是真的。”

近衛沒有嫌棄兄妹兩個臟,抓著他們兩個上了馬,找到了寧王和楊久。彼時,楊久正在一個半人深的坑裏面看裏面的炭,發現要比淺表層的炭顏色黑了不少,明眼看著質量就好,她信心大增,越發覺得越是深處煤炭的質量越好。

“找找有沒有更深的坑,說不定煤的質量會更好,王爺,你的封地裏有礦啊。”楊久扔掉了煤礦,走到坑邊自然地朝外伸出手,外面的人自然而然地握住她手把人拉了出來,外面的人自然是趙禛。

二人旁邊,有三個近衛守護,帶著兩個孩子的近衛莫成靠近,與其中一人匯報,那人點頭會轉身去匯報寧王。

“王爺,莫成找到一個深坑,還有兩個撿石炭的孩子。”近衛頭領巴魁說道。

趙禛點頭後看向楊久,楊久很感興趣,“孩子在哪裏?”

“回公子,已經帶來。”

楊久側身從寧王身後看見了,她松開寧王的手繞過他走了過去,寧王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自己空的手,手握成拳,跟在楊久的身後。

石頭和妹妹有些小緊張,看到一前一後而來的兩人緊張中又帶著興奮,那個高大的男人就是幽州的天寧王嗎?石頭正仰頭看著,忽然身前多了張親和柔美的面孔,他聽到溫柔的聲音,“小朋友你們好呀,你們撿了石炭是回家燒火,對嗎?”

石頭下意識點頭,柔柔的聲音沒法讓他提起戒備。

楊久彎彎眼睛,“你不知道石炭有毒嗎?”

石頭自卑地低頭,不想她看到自己臟兮兮的臉,“知道,村子裏有人燒炭死掉了。可、可我家用了很久,從來沒出過事,爹爹受傷了,阿娘只能夠賣掉家裏面存的柴給爹爹治病,我們不用石炭會凍死的。”

“不要怕呀小朋友,你們用石炭很對,它是很好的燃料,能夠幫助你們度過嚴冬。能夠帶我們去你家看看嗎?”

石頭猶豫。

楊久指向身後的男人,“他知道是誰嗎,是寧王哦,整個幽州都是他的,絕對不會做傷害你們的事情。”

心中的猜測得到印證,終於見到了寧王,石頭猛地擡起頭,眼睛發亮,但他沒有去看寧王,而是羞澀地看著楊久,靦腆地點頭,“嗯。”

趙禛把這一幕看在了眼裏,無聲地勾了下嘴角。

楊久高興地揉揉石頭的腦袋,問了些小問題,比如多大了、叫什麽名字、旁邊的是誰呀,得知石頭十二歲了,她心中不忍,十二歲的少年呀竟然瘦條條、矮墩墩的,明顯是生長發育的過程中營養跟不上,成了豆芽菜,妹妹也是一樣的瘦,瘦得眼睛大大的,好奇地看著自己。楊久手在懷裏面摸了半天,尷尬地發現身上一直帶糖是現代的習慣,她現在拿不出一顆好吃的東西給孩子們甜甜嘴。

帶著失落的情緒,重新上馬,坐於寧王身前的楊久說,“王爺,我更想把玉米和土豆種出來了。”

趙禛應著,“嗯。”

本以為交流就此落下,楊久沒料到寧王繼續說:“你有什麽所需,我都會為你備齊,傾力相助。”

楊久心裏面甜絲絲的,“好呀,有王爺這句話,楊久一定赴湯蹈火、在所不惜。就……”她嗡嗡地說:“王爺,校場旁邊的浴室我能用嗎?你看,我找到了煤炭,晚上就用這個燒火,不用浪費薪柴了。”

趙禛,“……”

沒想到是這麽個要求,又想到她此前在營中忍著冷都要擦洗一下,如此長的時間不洗澡,該是多難受啊。清冷的心腸一下子軟了,他說:“可以。”

“謝謝王爺。”楊久已經迫不及待了。

趙禛輕笑,“但是不能一個人,必須帶著小甲小乙,讓他們在門外守著。”

“哦哦,一定一定。”楊久哪裏敢一個人進去哦,肯定是先讓小甲小乙確保裏面沒人了才進去,肯定還要讓小甲小乙在門外看著。

趙禛不經意提了一句,“可以找琦妹,她知道裏面的東西怎麽用。”

楊久有時候神經真挺粗的,絲毫沒有聽出其中的不對勁,還感謝了寧王的提點。

深坑很快就到,楊久看到地下兩米處的煤黝黑發亮,層層堆積在一起好似蓄積著成千上萬年的力量,不,不是好似,它們就是啊,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財富。不知道這片露天煤礦因何出現,是因為地震導致的地表變化,還是植被稀少後風沙帶走了表面的泥土而來,總之它們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中,是在寧王的封地。派人取了一塊設法點燃,細細的煙升了起來,淡淡的味道並不刺鼻,積雪融化、溫熱顯著,有別於普通石炭,這些優質的煤塊黝黑的顏色此時此刻看起來一點也不低調。

火滅了,但餘熱仍在,在每個人的心裏面騰騰燃燒。

楊久感慨,“王爺,你發了。”

趙禛,“?”

“這是礦啊,煤礦,在我家鄉,家裏有礦代表擁有億萬財富,目下煤礦能解決冬天的取暖問題,日後可以用於冶金,意味著什麽你知道嗎?”

趙禛懂,太懂了,於是他點頭了。

楊久,“……王爺,你咋一點都不激動。”

趙禛說:“我非常喜悅。”

“哦。”楊久。

算了算了,難不成指望男人手舞足蹈,仰天長嘯嗎?太崩人設了,想都不要想。

她擺擺手,非常理解地說:“知道啦,王爺是高興在心裏。”

趙禛真的非常喜悅,用興奮來形容毫不為過,只是他內斂慣了,面上不顯,如果楊久掀開大氅能夠發現某人虛扶在她腰邊的手伸開又握緊,反覆多次。

·······

在石頭的指引下,一行人來到了四裏村,按照本省的劃分,每十裏的丁口聚於一處為一村,有四裏村就有一裏、二裏、三裏……因戰火不斷,村中丁口不多,房子稀稀落落地聚在一處,嚴冬裏沒人走動,顯得空空落落,分外蕭條。沒有驚擾太多,讓村長裏正迎接,他們徑直去了石頭家,楊久在石頭家虛虛坐了會兒,了解了一些用炭的情況就離開了。

石頭家,清貧、簡陋,一家之主、主要的勞動力倒下後,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了女人的身上,三十多歲的女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十多歲,鬢發已經斑白,好在四個孩子都懂事,長子石頭已經能夠幫忙扛下許多事。救急不救窮,楊久和寧王什麽都沒有做,但他們又像是什麽都做了,離開後這個貧窮的家仿佛註入了生機,石頭娘用融化的雪水給兒子擦臉,一張清瘦的小臉漸漸露了出來,她耳邊回響著楊公子的話,她說:以後我會有個農場,你們如果願意,可以來幫忙。

“石頭。”石頭娘抱著兒子單薄的肩膀。

石頭應著,“嗯。”

“我們遇到貴人了。”

“嗯!”石頭害羞地抿著唇,他小聲說:“娘,她好漂亮。”

“仙女當然漂亮,王爺也如神人。”

躺在床上,腿上受傷沒法行走的石頭爹說:“王爺、公子給了我們這麽好的機會,我們一定要好好報答。你們幾個都過來,聽爹娘的,別人問起來什麽都不要說知道嗎,不要給王爺、公子添亂。”

幾個孩子點頭,無論大小都閉著嘴巴。

離開後的楊久一行人又回到了露天煤礦,看著近衛采煤的時候楊久分析著,“別人家為了取暖,把家裏面的邊邊角角都堵了嚴實,家中燒煤,空氣不流通,肯定要中毒。石頭家窮,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,房子裏的縫隙堵得了這條堵不住那條,這一點確保了燒煤的時候空氣是流通的,這才沒有釀成慘事。王爺。”

喊了半天沒回應,楊久扭頭看過去,看到寧王斂眉,一臉的深沈。

“王爺,你不會是想著自己治下百姓這麽窮,是自己做的不到位,把責任都歸咎到自己身上吧。”

趙禛抿緊嘴唇,很顯然是被楊久戳破了心事。

“你是人誒,又不是被大家喊了幾聲就真的成神的,總有顧及不到之處。而且從你接手幽州三地後邊關哪裏有幾天的太平日子,打仗都來不及,哪裏能夠騰出手搞民生經濟建設。”

楊久覺得男人太把重擔壓在肩頭了,重重重壓下,人會垮的,“驅除韃子,保我河山,王爺做的非常好了,別太苛責自己。王爺,今冬草原大旱,來年他們還會來嗎?”

“會。”在溫柔的勸慰下,趙禛的眉頭漸漸松開,他說:“但不會那麽快,草原大旱,又有大雪,想要卷土重來需要時間。”

據得到的線報,草原各部分歧日大、矛盾日深,捺孟部已經無法一聲令下、集結上萬人馬,許多部落南下討不到好處,為了生存都在北上,短時間內,邊關會得到太平,正是他們休養生息的好時候。

“那要趁著他們來前休養生息。”楊久有了緊迫感,心中開始琢磨怎麽造暖房,怎麽育種,對了……“王爺,我們可以盤炕,那室內就暖和了。”

和種花家的時間線略有不同,楊久打聽過了,大齊還沒有炕的出現,地炕也只是局限於部分地區的部分人士,老百姓取暖還是靠的火盆。楊久是南方人啊,對炕的了解來自於電視劇和書籍,知之甚少,但也知道是好東西,普及開來的話,大家日子就好過多了。

楊久懊惱地說:“我就知道一些皮毛,怎麽盤炕還要專人來研究,王爺,你可要找一些專業的人才來。”

早知道會穿越,還穿到了嚴寒的北方,她應該去東北旅旅游的,增長點見識也是好的,現在只能夠閉門造車,希望專業人才能突破技術,實現工程的飛躍。

趙禛則盯著楊久的腦袋想,裏面究竟有多少神奇的點子是自己不知道的……

“我記下了,會讓人尋有造地炕經驗的老師傅來。”

兩人說著話,就把下一步工作計劃敲定,那邊煤也撿好了。

啟程,打道回府。

回到府中,就聽陳松延說沈千戶請他們過去吃晚飯,楊久第一反應是拒絕的,實在是沈千戶的羊頭威懾力仍然在,久久不忘,她還明顯感覺到身邊人也是抗拒的,誰不想吃口好的啊。

陳松延補充,“是蔡娘子掌勺。”

那可以放心吃了。

楊久看看王爺,趙禛點頭,於是轉了個彎往沈家所在的偏院走。

身為王爺舅舅,唯一的優待就是他住的偏院離王府正院近一點,走過去用不了多長時間,一進門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,楊久熟門熟路地走去了廚房,看到了一鍋燉著的排骨,裏面有曬幹的豆角、已經耙軟的蘿蔔,如果有土豆和玉米就更加完美了,絕對是完美的鐵鍋燉。

“娘子,煮得好香啊。”楊久從來不吝嗇誇獎,做飯的人就應該多誇誇,美味會隨著誇獎次數的增多而更添滋味。

蔡娘子笑著說:“還是你說的做法好,快去屋裏面坐,很快就能吃了。”

楊久點了頭,“嗯。”

她沒在廚房看到沈琦,看到的是沈琦的妹妹沈玥,“娘子,大妹妹呢?”

“屋裏呢,棉褲在收線。”蔡娘子說。

楊久,“哦,那我去找她。”

“去吧。”

楊久在沈琦房間裏找到了她和小弟弟沈玨,沈玨坐在大姐旁邊盯著她飛針走線,小眼神充滿了期待,恨不得立刻就好了就能夠穿上身,那他就有新棉褲穿了。執拗的小家夥很難哄,楊久好說歹說,最後拿出了王爺找你作為借口,才把沈玨給哄出去。沈玨不甘不願地走了,楊久坐到了剛才沈玨坐的地方,眼巴巴地看著沈琦。

沈琦是個很沈得住氣的姑娘,既有蔡娘子柔柔的樣子,又有沈千戶的膽量,被楊久盯著看,竟然不為所動。

還是楊久忍不住了說:“大妹妹,你們平時怎麽洗澡啊。”

沈琦手上一頓,穿過去的針差點兒紮自己手指上,“冬日了就不怎麽洗澡,平時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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